第三百三十八章 :中隐(1/3)
那边郑綮走了,官印绶带统统留在了衙署,他把自己画好的庐州山水形势图也留了下来,只带着一头毛驴,两匣书,两个仆奴走了。
在庐州的三年,他的确没贪过一分钱,没纳过一次妾,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用在了庐州的山水和百姓身上。
某种意义上来说,郑綮是个好官。
赵怀安对此心知肚明,这也是他给郑綮体面的最重要的原因,什么他的族兄郑门下,在赵怀安眼里是个屁。
但赵怀安更清楚,郑綮这样的官不能留,更不能在他的治下作守民官。
这人是不合时宜的。
他的所思所想,完全和赵怀安的执政理念背道而驰。他要的是能做事的法吏,而不是这种空玄的清流。
这种人在盛世的时候装点门面可以,在乱世,其危比那些贪官更要甚!
……
那边郑綮走后,一直在沉默的张龟年,忽然感叹了一句:
“这就是中隐之思潮的大害啊!”
赵怀安刚还在想着郑綮的事,忽然听到老张这么一句,愣了一下:
“中隐,那是什么?”
张龟年在长安多年,对盛行于世家大族中的“中隐”思想是非常了解的,便给赵怀安解释道:
“有云,大隐住朝市,小隐入丘樊。而中隐就是与二者不同。”
“丘樊太冷落,朝市太嚣喧。不如作中隐,隐在留司官。似出复似处,非忙亦非闲。不劳心与力,又免饥与寒。终岁无公事,随月有俸钱。”
赵怀安皱眉听完,忽然问道:
“这谁说的?这种好处占尽的话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?”
赵怀安当然反感。
这话太混账了,什么是中隐呢?就是典型的既要也要,既要隐士的名声,又要官员的待遇和交际圈,然后既不想过隐士的穷苦日子,又不想沾官员的公文琐事。
这啥人啊!
那边张龟年笑道:
“我朝的大文豪,白居易说的。”
赵怀安愣了下,哈,白居易说的?
那边赵怀安不说话了,张龟年自然晓得主公的个性和想法。
主公出身草莽,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,刀口舔血、沙场搏命换来的,对于长安城那些士大夫流行的玄妙思潮,可谓是一窍不通。
在他朴素的观念里,人要么出仕,要么归隐,当官就要做事,隐居就该去深山老林,这“中隐”,不上不下,听着就透着一股子混账。
而这也是主公与那些世家子弟最大的不同之处,主公务实,而天下名门尚虚。
但主公所不理解的这种“中隐”思潮,却又是理解郑綮这类人,乃至理解当下整个大唐官场病灶的一把关键钥匙。
于是,张龟年沉吟片刻,组织了一下语言,用尽可能通俗易懂的方式,给赵怀安解释起来:
“主公,所谓‘隐’,自古便有。如商周时的伯夷、叔齐,不食周粟,隐于首阳山,此为‘大隐于山林’,讲究的是与世隔绝,以全名节。此乃上古之风,如今已不多见了。”
“而到了我朝,尤其是安史之乱后,天下板荡,人心思变。许多读书人,既看不惯朝堂的污浊,又不甘心就此埋没才学,于是便有了一种新的思潮,便是这‘中隐’。”
张龟年站起身,在堂中缓缓踱步,仿佛回到了以前在长安时的辰光里,他也是这样和一众同窗们如此针砭时弊,品评人物的。
他说道:
“而‘中隐’者,既不像伯夷、叔齐那般彻底出世,也不屑于在朝堂之上与俗吏同流合污。“
“他们奉行的是‘大隐于朝市’,身在官场,心在山林。他们做官,求的不是功名利禄,不是经世济民,而是一种姿态,一种‘出淤泥而不染’的自我标榜。”
“他们将官职,视作可以暂时栖身的‘庐舍’;将俸禄,视作可以维持自己风雅生活的‘资粮’。他们热衷于游山玩水,吟诗作画,结交名士,清谈玄理。”
“在他们看来,这才是人生的真谛。至于衙署中的案牍,城外的百姓疾苦,只要不闹出大的乱子,便与他们无关。”
“就像这位郑刺史,”
张龟年指了指郑綮离去的方向,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:
“他是个好人吗?是。他清廉,不贪不占。他有才情,能画出精妙绝伦的山水图。但他是个好官吗?绝不是!”
“他视庐州刺史之位,不过是实现他个人‘中隐’理想的一个台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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