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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你管这叫斗诗?
两日后。日上熔炉已落,但院子里还残留着躁动的余温。“呼!”“哧!”“呼!”“哧!”陈顺安衣裳未脱,在院中修炼《肉飞仙》。他身形如松,双足轻点院中梅花桩,脚尖微勾,只有鞋尖一点踩在立桩边缘,但无论他如何腾挪闪转,都稳若泰山,保持着某种平衡。衣裳随风而动,扰乱气流,却也成了修行。陈顺安的丹田之气充盈而下,流转双腿,贯入脚底涌泉穴。嗖!几片落叶被劲风卷起。他的身影消失于原地,根根梅花桩上,只听得轻微的脚步声。他忽而翻身倒挂,身形如游龙穿云,倏忽来去。蹬、踏、点、跃,各种基础身法娴熟老道。《肉飞仙》这等轻功的修炼,需要许多外物用具。如木桩、弓房、跳台、铁衣、铅瓦。陈顺安初练时,可是双腿绑着二三十斤的沙袋,坚持数年,才勉强入门。现在需要梅花桩。至于二流及以上,甚至需要游龙桩、江边芦苇、倾盆暴雨,以自然天地为练功场。忽然!陈顺安只觉心脏泵动加剧,涌出汹涌滚烫热血,连带着他丹田中的那口气,也变得灼烧起来。他一记鞭腿,打出轻响,无形力道震荡出去,在裤腿外形成清晰的螺纹状气流。若是砸在人身上,毫不意外足以裂骨!陈顺安停下动作,感受着体内力气,面露惊喜之色。“气烫如炭,劲出成响,我的实力恢复到最巅峰的时刻了?!”宗师以下的武者,尚为血肉之躯,实力会受生老病死,乃至当下的意念状态而影响。拳怕少壮,并非说说而已。陈顺安,已经从巅峰状态滑落多年。而现在,短短三日不到,便重归巅峰。要比陈顺安预想的,快上一日!不仅是因为最近吃食营养跟上了,最主要的是……【神相·庆忌】还在发力!他的委中大筋还在生长,茁壮!以一种潜移默化,但余势不绝的速度,继续攀升,改造陈顺安的身体构造!“五十而知天命,我也算抓住自己的天命了。”陈顺安心头滚烫。按这个进展,快则三日,慢则五日,陈顺安便可破境二流,合得玉树。合玉树,挂宝衣。乃内家拳法的说法,内观躯壳,视骨骼为晶莹树干,肌肉筋膜如松垮衣物。宝衣挂玉树,肌肉如轻柔纱衣垂挂,既可消除肌肉紧张,更可骨节震荡,淬骨、壮肉!其中还暗含玄门道家之说。二流武夫随便一出手,便是筋骨齐鸣,十成力道,全身各处四肢百骸齐齐发力!可以说,随便一位状态不曾滑落的二流武夫,都可碾压任意的三流武夫。天才也不行!除非这位天才,手持神兵利器,有弓弩手掠阵,占尽天时地利,把二流武夫堵在无法逃走的逼仄之中,才有可能获胜。“三日后,我便能跻身林教头之列?大概不行,林教头已经玉树大成,就差颅骨不曾淬炼了……还得练!”陈顺安眼中燃烧起熊熊的野望。但又迅速暗淡收敛下去,浑浊如初,不露声色。“药草。该把药浴提上日程了,说不得还能缩短破境的时间,而且二流之后,服用各种大药更是常态。”“呼!攒了十年的棺材本,怕是保不住了……但钱就是用来花的,花的越快,证明我的实力提升的越快!”陈顺安陷入一种幸福的烦恼中。这两日送福水,累计收获17点愿念,距离100点愿念相差甚远。主要还是跟陈顺安预想的一样,顾主并非每日都会买水,存在用水的间隙。好在这两日,他以帮工为借口,替其余水三儿代送一些偏远、破落的主顾,又额外送出去几担福水。又补上了每日愿念的亏空。“这样还是太不稳定了,若是能像林教头他们一样,负责送大户人家、酒楼商铺就好了。每日耗水量巨大,还稳定不断,我只需发展出一家‘福祉者’,便是一笔每日稳定的愿念来源。”浮躁念头方起,陈顺安立即警觉起来。“事缓则圆,宁慢勿急。慢慢来,要懂得与时间为友。”饱经各种苦难的陈顺安,深知活着才谈未来,未来才有变数。耐心些。……第二天。丑日刑未,阴将当值。有假柳小人缠身之象,忌冲动决策。天色微明。本能唤醒,陈顺安睁开眼,异样传来。一柱承天!陈顺安顿时喜上眉梢,都快憋不住笑了。起床穿衣,走至院中。蝉鸣彻夜,地蒸暑气。气候越发炎热,婉娘的穿着也越发清凉起来。尤其是她就没拿陈顺安当外人,抖着一身单薄的素衣,臀胯轻摇,麦色肌肤上遍布细细的汗珠儿。吃饭的间隙,婉娘察觉到陈顺安那略带灼热的目光。她还是跟往常一样,目露促狭之色,一把抓住陈顺安的手,“哥咧,你要弄就——”婉娘的声音戛然而止,只觉自己好似抓住一块硬疙瘩。陈顺安岿然不动,手臂坚不可移,她猛地一拉反而将自己扯了个踉跄。陈顺安心中暗爽,脸上却露出几分无奈道,“婉娘,都多大人了,还如此轻佻。我是你哥。”婉娘站稳后,立即反驳道:“表的。又没血缘关系。”陈顺安轻笑一声,不再多说,将桌子上的蒸肉、熏鱼、鸡蛋凉粥一扫而空。这才取了烟杆,将太岁锦囊挂在贴身处,迈着不丁不八的步伐,走出门去。陈顺安走到门口石阶,身形顿了顿,突然开口说道。“那过段时间吧。”婉娘愣愣的看着陈顺安的背影,消失在蒸笼烟火尽头。她越发迷茫起来。“哥怎么越发硬气了?难道活出第二春了?”……穿过苇横街,刚到巷子里。熟悉的吵闹声和水花溅射的湿润迎面而来。已经有几个水三儿早到上值。打招呼。推车,舀水。守夜的阿华和他另一名搭档,朝陈顺安几人知会一声,便相继下值离去。阿华一脸精神奕奕,越熬夜越精神。他的搭档,那四十出头的水夫则一脸倦容,怨念与班气交织,都快溢出来了。“年轻真好……”陈顺安默默感慨一句。三德子这两天倒是神神秘秘的,一送完水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,两人就打了个照面。陈顺安见他一天是气血红润,说话唾沫星子如钉,不像受饿的模样,也就不再多管。井上对碓房的报复还未动作。或者说,已经开始动作,但还未波及陈顺安这样的普通水三儿。因为陈顺安敏锐的察觉到,林教头的气息一日比一日深邃冷凛,中午偶尔在井窝子练拳时,拳劲如刀,一拳比一拳凶猛。在擦拭心中神意,积蓄战意,为某件事做准备。穿过熟悉的街道。陈顺安不时停下给老主顾唱福歌、送水。很快,到了银锭桥,一间破旧的大杂院出现在陈顺安眼前。马秀才不愧是读书人,品行优良,知恩图报。这两日每天都会念叨陈顺安的好处。雷打不动提供2点愿念,是别人的一倍!陈顺安自然对马秀才极为上心,视作绿油油的韭菜,当日日照料,好生培养。“嗯?!”忽然,陈顺安目光一凝,眉头暗皱。只见大杂院外,有三个嬉皮笑脸,站得歪歪扭扭的青皮,随意拿扫帚把巷子过道挥洒几下,便堵住大杂院门口索要‘清洁费’。“是西县老宋的锅伙。”陈顺安认出几人来历。由于京杭大运河流经通州武清县的缘故,县里三教九流,汇聚各方牛鬼蛇神。柴帮、脚行、鱼市、宝局……四大锅伙便是其一。锅伙,就是大家伙共住一间破屋,围着一口铁锅、几摞破碗,一起讨生活的混混。为首的自称‘大寨主’,下面并着几员大将,号令数百青皮,自称一方锅伙。换套穿衣服,论秤分金银。而这西县老宋,便是四大寨主之一,包圆了西县不少欺行霸市的无本买卖。在市场上清扫、讨吉祥、卖破烂儿,一些乡下山民的山货更是要交给他们卸货过秤,再批发给各个药铺医馆,收取一买一卖之间的差价,并索要装卸费。街坊们只能用淳朴而直接的叫骂反击——生儿子没屁眼。而值得一提的是,这些牛鬼蛇神,包括四大锅伙在内,都喜欢把‘总舵’安置在阪野津渡。导致阪野津渡不仅商业发达,还成了口大染缸,啥样人都有。正收着清洁费。这三个青皮忽然看到陈顺安,都怔了下。继而为首一个小辫顶儿大反骨,没几根头发,但满脸麻子的年轻人凑了上来,朝陈顺安拱手三拜,笑眯眯道,“今早喜鹊叫,果然贵人到,原来是苇横街的陈爷!陈爷您吉祥,吃了嘛您咧!”这厮外号青皮麻,陈顺安也认识他。陈顺安皮笑肉不笑,道:“我道是谁呢,原来是麻爷。陈爷可不敢当,您才是爷呢,咋滴,拦下我作甚?”陈顺安对这群锅伙,本能的不喜。无他,虽然他们井窝子堪称水霸,平日里做事狠辣,敢打敢拼。至少讲规矩!而这些锅伙、青皮,不讲规矩!斗的是胆、比的是狠,抢着下油锅、挨个儿滚钉板!上一刻还跟你称兄道弟,下一刻也不知哪根筋抽了,莫名其妙看你不顺眼就要干你。反正就麻烦!而陈顺安,最不喜麻烦。“是这样的陈爷,俺给您商量个事儿。”青皮麻嬉皮笑脸的,似乎丝毫没听出陈顺安的语气不善。“这附近几户人家、大杂院的都是些没钱的主。您晚些收水钱,等俺们把清洁费收了,榨一遍油分可好?”“您是水窝子的,京师一霸!没人敢欠您的水钱,但我们这些挣辛苦钱的,不主动上门讨要,他们这些刁民没一个主动给!”青皮麻搓了搓手,弯腰弓背,一脸谄媚笑容,“您说可好,陈爷~”陈顺安还没说话。大杂院门口,马秀才背着个黄布书包,胳膊下夹着几本线装书,脚步匆匆,闷头赶路。他嘴里还嘀咕着什么诗词,似乎要去参加文会雅集。“你钱交了吗,滚回去!”一个青皮猛地蹬脚踹出,马秀才‘哎呦’一声当即摔了个狗吃屎,各种毛笔和花笺纸洒了一地。马秀才只觉胸口火辣辣的疼,还没反应过来。但他那糟糠之妻,老妇人顿时丢了针线,攥出一把菜刀,满脸凶狠的咬牙冲来,“敢打我家男人,我今儿不要命了!!”两个青皮见状,勃然大怒。这些刁民,不仅不束手就擒,还敢反抗?!“行了!”一道怒吼咆哮而来。众人纷纷愣在原地。那两个青皮转头看来。陈顺安面露冰冷之色,道,“滚吧。”他面前的青皮麻愣了下,脸上谄媚笑容变得僵硬起来。“好咧陈爷,那您收水钱,我们先撤了。”青皮麻努力维持着表情,嘴角微微抽搐,转身出了巷子。另外两个青皮见状,也未多说,灰溜溜的跟上。“多谢陈爷。”“陈爷仁义……对了,刚好我家浊水用尽了,买两桶。”“这天杀的锅伙,隔三差五来收一次清洁费,还要不要人过日子了。”朝左右街坊、大杂院的住户宽慰几句,陈顺安扶起坐在地上,半天没站起来的马秀才。手中劲道吐露,一股气血聚集陈顺安掌心,接连拍动马秀才的夹脊穴、大椎穴、列缺穴。马秀才坐在凳子上,一个咯噔长长打出,总算喘过气来。“马嫂嫂,收了菜刀吧。”陈顺安看向老妇人。马嫂嫂叹了口气,这才动作迟缓,一瘸一拐的回了屋,又给马秀才倒了碗水。“顺安兄啊,又得跟你说声谢了。”马秀才倒是颇为看得开,收拾起地上散落的书本。“你今儿要出门?”“对,本约了几个票友,在伊文佐领府上斗诗的,唉,哪知今儿出门没看黄历。”“哦?马秀才你居然还认识伊文佐领?”陈顺安有些诧异。这位伊文佐领也算武清县不大不小的人物,乃是没落的宗室子弟,祖上是白山人,领佐领印,统辖三百人,负责武清县西县的田宅、兵籍、诉讼诸事。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圣朝实缺官员!还是通州城‘五怪四绝三鳌头’的四绝之一,枪绝!马秀才:“早年间认识的,他诗词歌赋不行,败于我手。所以隔三差五要我去他府上,一边听戏,一边斗诗,跟我算是票友。”说到这,马秀才难为情道:“也顺便蹭点吃喝,你也知道……”还得是读书人呐,这就叫人脉!至于蹭吃蹭喝……读书人干那事能叫蹭吃蹭喝?!陈顺安摇了摇头,也帮着捡拾地上的书本、笔墨未干的裱纸。忽然,陈顺安目光一凝。“洪炉大冶身,陶熔物不计,神机自内变,调息听静虚。”“云中玉树挂龙袍,六贼无踪斩复狂。”“有物先天地,无形本寂寥,能为万象主,不逐四时凋。”…只见那裱纸上记载着一些让陈顺安有些眼熟,又极为陌生的玄妙句子。只是目光看过,便让陈顺安生出高山仰止,蝼蚁见青天般的渺小感。洪炉大冶身?这怎么像林教头所修《大成拳》的拳法吗?云中玉树,六贼无踪,这不对应武道二流、一流境界吗?还有那‘有物先天地…’,光是陈顺安心中默读,心头便浮现灵光,有无穷智慧迸发。陈顺安看向马秀才,目光惊悚。“等等!你们斗诗,斗的是这玩意儿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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